师父是我心中的佛

◎释延宗

唐代著名的文学家韩愈在《师说》一文中写道:“师者,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。”师父是传道受业、解除疑惑的人。万善从师学,修行之门,有的人走了一生也没能走进去,而我的师父——少林寺方丈释永信大和尚,带领我入了这个门。

我出生于广东省汕头市一个普通的家庭,父母都是淳朴的农民。1998年,当时我的表兄在少林寺出家修行,有一次,他回家时对我讲:“你如果不想上学的话,就到少林寺习武吧,到时也可以和我在一起做点事……”后来,我真的如他所说,选择了去少林寺,跟着一位武僧练武。1999年的春节,我没回老家,而是在少林寺过的年。

在少林寺时,我经常看到师父忙碌的样子,他也经常看到我,却很少顾得上跟我说话。而我呢,当时对出家的生活并不了解,只知道有一大堆戒律要遵守。因为需要进一步学习各种理论知识,我离开了少林寺,在登封的一家武校学习,2001年毕业。因为我的成绩相对比较优秀,被少林寺选入武僧团,一边继续练功,一边当教练。2003年,我去师父那里求授沙弥戒,师父欢喜应允,并为我取法名“延宗”。我记得师父给我起法名时,对我说:“宗门教下你都要学习,延宗这个名字好!”师父的这一句开示,让我一直铭记于心,在修行上不敢有任何懈怠。

《杂阿含经》云:“有因有缘集世间,有因有缘世间集。”很多时候,因缘是不可思议的。2005年,因机缘巧合,我在征得师父应允后,到杭州佛学院读大专,并于2007年考入中国佛学院本科班。就在我到杭州佛学院读书的当年,有幸参加海峡两岸音乐会,当时台湾那边由星云大师带队。在目睹两岸僧侣共同演奏佛乐时,我的心里受到巨大的震撼,被他们的威仪所吸引,更加迫切地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僧人。我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师父,他慈爱地说:“出家是一种福报,也是一种坚守,按你的真实想法来吧!”2006年,雪窦寺传授三坛大戒,我与少林寺延芷法师一起受具足戒。得知这个消息后,师父他老人家非常欢喜,叮嘱我一定要“依教奉行,慧行俱进”,争取“击大法鼓,鸣大法螺”。我心里暗暗发愿,一定要为佛法的弘扬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。

在杭州佛学院上学期间,有一天,我拜读了师父的《禅露集》,其中有一段记载他1996年去香港拜访觉光法师、去泰国中华寺拜访仁德法师、到印度朝拜佛教四大圣地。看到师父起早摸黑、披星戴月、不辞辛劳的参访,我当时就觉得如果没有对佛教的那份热情、对少林寺的责任心与使命感,他不可能会有如此坚固的道心!后来,我在和师父的谈话中得知,他参访那些地方并拜访诸位大德,是为了探寻少林寺接下来的路该何去何从、中国佛教的路何去何从。原来如此!

为了历练我,师父一直给我寻找合适的机会。如在2008年的一天,师父到天津盘山北少林寺考察指导工作,便给我打电话,让我过去。我当时在北京中国佛学院上学,接到师父的电话,很快就赶过去了。原来,师父是让我当侍者,协助处理一些事务,让我增长见识。师父是全国人大代表,经常到北京开会,多次安排我在他的身边,跟他一起吃饭、聊天。在接待来访者时,师父让我做些服务,说是服务,实际上是想让我见见世面。2009年,少林寺举办“机锋辨禅”活动,师父特地给我打电话说:“你一直在佛学院上学,光是书本上的知识还不够,还得学以致用。这次寺院的‘机锋辨禅’活动,你也回来参加吧,正好可以检验所学!”我回去参加了这次的活动,虽然没有获奖,但觉得身心得到了很大的益处。这些,都是师父爱护徒儿、关心徒儿的点滴明证啊!

2011年,我从中国佛学院毕业后,师父让我回寺里做些事。我记得当时正好赶上“首届少林文化遗产体验营”开班,师父让我担任讲师,主要讲解佛教文化常识、礼仪、仪轨等,并让我领队带大家“重走达摩路”。每次,我都带着来自社会各界的企业家、文化名流等,从少林寺山门开始,三步一拜,直至达摩洞前。师父曾对我说:“佛法自恭敬中求,多一分恭敬,多一分受益!”经过这么多年的佛法熏修,我深知师父的这一句话举足轻重、真实不虚!师父还让我担任少林文化学院的讲师,讲授《沙弥律仪》《少林史话》等内容。在少林寺举办的多次活动中,师父几次让我负责接待工作或是担任主持人,目的就是好好历练我,提升我的综合素养。这份恩情,我一直铭记于心!

2013年的下半年,对我而言,应该是人生中遭遇的最大的业障。当时,我突然觉得人的一生需要有所成就,想通过一些渠道来证明自己的能力。因为当时的心智不够成熟而导致一系列的障碍与“魔障”,让我的人生跌入谷底,一度只身离开寺院,准备浪迹天涯。师父得知情况后,让师兄弟给我联系,让我回寺院好好修行、反省。想着师父为法忘躯、昼夜辛劳的场景,我忍不住失声痛哭。回到寺院,痛定思痛后,我开始返观内照,觉得一切的根源都在于自己的心不静、不净,应该好好洗涤这颗心才对。我回寺后深深反省,把自己的所悟,如“修行人要直面无常,坚定道心”“心安即是幸福”“一门深入,悲智双运,慧行俱进才是修行人的行愿”等形成文字,以短信的形式发给师父,他给我回了两个字:“才醒!”看到这两个字,我百感交集,眼泪再次夺眶而出……那天,我决定去师父那里好好忏悔一番。在少林寺西院,远远地看到师父时,我鼻子一酸,“扑通”一声跪了下去,然后一步一跪拜,直至师父的跟前。我用双手抚摸师父的双脚,把额头贴在鞋面上,心里有千言万语,却一句也没说出来。师父把我扶起来,慈爱地对我说:“别再纠结了,每个人都有他的过人之处,不是师父没有用你,而是你还需要磨砺!我们为人处世、接人待物,不可有贡高我慢之心;我们参学修行,不可有懈怠自大之意。如是,则幸福如影相随。做人不要执着,执着就苦,就起烦恼。学佛之人一定要深信因果、不昧因果,才能认识到生命的无常与变化……”听完师父的一番教诲,我觉得自己需要做的事太多了,以后一定更加勤勉、精进不怠!

没过多久,师父又安排我到杭州参加“全国汉传佛教讲经交流会”。后来得知,河南省参会的名额只有一个,而师父他老人家却把这个名额给了我。2014年,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希望少林寺能派文化代表团前往非洲马里、科特迪瓦等国开展文化交流活动,师父委派我带团前往。当时非洲不少国家出现艾博拉病毒肆虐、内战冲突等情况,我牢记师父的嘱托,心中毫无畏惧,发愿一定要将这个任务完成好。经过为期40余天的文化交流,我们将少林文化中的平等、圆融、和平、包容等理念,传递给非洲多个国家的民众,并现场教授他们少林养生功法,所到之处皆好评如潮。回国后,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战略规划助理总干事汉斯·道维勒博士代表该组织,专门给我们写了一封感谢信,信中提到:“我所有的同事,包括巴黎总部和驻阿比让和巴马科办公室的同事,都高度赞扬少林寺传播和平文化的方式,这样特别的教育方法被科特迪瓦和马里的青年们非常愉快地接受。”记得我回寺之后,就去向师父汇报相关工作,师父当时问我:“在非洲时害不害怕?想不想家?”我毫不犹豫地回到:“不害怕,就是一出门就想师父您了!”师父当时停顿了一下,欲言又止,我清楚地看到,他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泪花儿。他是如此地关心、在乎、呵护他的徒儿啊!

《大宝积经》云:“当舍于懈怠,远离诸愦闹;寂静常知足,是人当解脱。”师父一直告诫我,出家修行一定不能懈怠,要“提起神,再加一把火”,坚持勇猛精进、永不放逸,才能在修行之路上有所成就。2015年至今,我受恩师委派,一直在郑州观音堂。这是一座清代初期兴建的小庙,在当地却非常有影响力。我刚来的时候,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大殿和两侧的寮房,所有配套设施都没有。带着恩师的嘱托和教诲,我很快购置了各种法器、物品,添置了配套设施,把自己多年的一点积蓄消耗殆尽。随后,我又组织举办了大殿开光庆典、放生法会、七日诵经等多种活动及法务,将观音堂逐步打造成为当地信众的心灵栖息地。同时,我还多次策划、开展文化交流活动,不断地弘传少林文化。如,我曾策划“北大国学班参访印度”活动,在为期半个月的时间里,我们一起重走了佛陀的圣迹。在路上,我多次跟大家分享师父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赴印度朝拜、行化的种种嘉言懿行。

我的成长和提升,一直离不开恩师的慈悲爱护与悉心栽培。最近几年,师父曾让我参与“首届少林无遮大会之‘机锋辨禅·王者归来’”活动的协调工作、担任第八届“中国佛医高峰论坛”的主持人、推荐我参加中国佛教协会主办的“中国佛教讲经法师高级研修班”。可以说,我现在所取得的一切成绩,都离不开师父的悉心教诲与培养。师父不管有多忙、有多累,都会到少林寺禅堂里坐上几支香;每年少林寺的考功,师父都会拿出平时的供养,分给成绩优异者,以鼓励他们在修行道路上继续勇猛精进;等等。其实,师父所做的一切,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,让我们明白少林寺的传统不能变、宗风不能变、传承不能变。师父对每一位徒弟都是慈悲的、关爱的,我们都能感觉得到。在恩师的言传身教下,我觉得自己也在不断地成长与进步,更加坚守对佛教的信仰,保持心中的平和与正念。

在我心里,师父的智慧与担当、慈悲与包容,是我一生修行的榜样和方向。佛不在别处,师父就是我心中的佛!

(作者系少林寺下院——郑州观音堂住持。先后就读于杭州佛学院、中国佛学院、河南大学,曾多次担任少林问禅、少林学研讨会等大型活动的主持人。书法、文学作品散见于部分报刊、网络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