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忘师恩 同愿同行 ——我的恩师释永信大和尚

◎释延松

 

一、随师出家 以求安心

我出生在安徽颍上县的一个乡村,祖上是地主,祖父当过保长,他不仅上过私塾,还擅长书法、周易等,常给人看风水、开药方,因此被认为是方圆十里八村的文化人。每逢红白事,乡里乡亲都会请他,他是坐礼桌的常客。父亲是个农民,没有什么文化。在我童年的记忆中,父亲身体一直都不好,也帮不上别人什么。因为成分过高,除了被批斗,还得干一些脏活、累活,受到了不少伤害。在我的记忆中,父亲到去世,身体一直都有病,人前也不敢说话,每天都是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忙忙碌碌,整天沉默寡言。

看见父亲无奈的眼神,我就想我一定要离开这里,出门闯荡,一定不能像父亲这样压抑地过一辈子,但当时也没有想好要去哪里。于是,之后我便跟着乡邻去上海等地打工,每天居无定所,就像流浪汉一样,走到哪里就算哪里。不管吃多少苦,我就是不想回去,后来生了一场重病,家里人才把我劝回去。回家休养期间,我听奶奶和村里的老人们说,少林寺的老方丈要选一个接班人,选遍全国才在我的家乡颍上江店镇选到。还说老方丈把他带到少林寺之后,会亲自传授他武功,据说能腾云驾雾,回家都不用走门,高高的院墙一跃而过,功夫很了不得。那时候,《少林寺》电影对我影响非常大,每每想到要是能够练就一身功夫,保家卫国、惩奸除恶,心里就生起无尽的欢喜。我就萌发了少林寺习武的念想。于是,在1995年,父亲托人把我送到少林寺练武。

晨钟暮鼓,刻苦用功,在少林寺我什么也不想,天天就是练功,跟着魔一样,有时候半夜去厕所,还练练基本功才回去睡觉。那时候的生活无忧无虑,每天在寺院用斋,感觉寺院真好。当时,我经常能见到少林寺住持释永信法师,因为他看起来非常威严,气场很强,不敢靠近,也不敢主动跟他说话,只能看看。有时候,我们的目光也会触碰在一起,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很慈悲、很亲切。直到1999年,我在郑州市佛协一位副秘书长的推荐下,才真正走近释永信法师。记得第一次在方丈室见他时,我内心感到忐忑不安,当他问我为什么想出家,我说:“我想出家静静心。”他慈悲地说:“好啊,出家修行好,能给自己培植福报,走上解脱道,也能利益有情众生。但是,出家是非常难的,要发大心的,在少林寺出家不能在少林寺待着,得去下院学功课,接受考验,看道心坚定不坚定。”

当时,释永信法师还给我讲了“立雪断臂求法”的故事,让我明白如来家业来之不易。当然,我们荷担如来家业更需发大心,想出家就要好好地修行。

 

二、修行参学 恩师栽培

依止了师父释永信法师出家后,他很快就安排我到少林寺下院——巩义慈云寺学习佛教经典,跟着出家众一起上早晚功课。2001年,我又被师父安排到另一个少林寺下院——荥阳洞林寺,参与寺院的建设与日常管理工作。当时寺里成立了一个少林武术培训班,多的时候有近百名学员。有一位教练因为游泳不幸去世,这让我再次感受到人生苦短,生命脆弱,自己的业报深重;同时,感觉管理寺院日常事务,责任重大,自己的修行浅薄,福德不够,无力担当,于是,我就想着回到少林寺,跟着师父,好好地学习,好好地忏悔,好好地修行。

回到少林寺感觉比回到家乡还亲切,生活过得简单充实,每天上殿、过堂、坐禅,并且时时能听到师父的教诲。师父说,少林寺是禅宗祖庭,曹洞正宗的传承从雪庭福裕开始。福裕大师制定了宗法门头制度,形成了以少林寺为核心的传承法脉,少林寺僧人有自己的修行方式,禅拳合一是少林寺的修行法门。师父还说,禅是出家人的一种生活方式,生活中处处都透着禅机,行、住、坐、卧无不是禅,时时照顾好自己的念头,忘却尘世的一切烦扰,一切无明,把千头万绪的念头、人和事,归于一念。念念分明,从而明心见性,见证生命的根本智慧。说到底,练拳也是修禅,是为禅拳,念念皆菩提,声声蕴佛理,只有在禅拳合一中才会有招招皆绝招的功夫出现。

师父常给我们开示:不管是练拳还是参禅,都不能离开日常生活,只有把修行落实到日常生活中,才是真修行。修禅需要悟,练少林功夫也需要悟,禅武合一是少林寺法脉的传承宗旨。功夫作为少林僧人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,也被纳入到学佛修禅的形式中。就这样,在师父的教诲下,我每天都很充实,晨钟暮鼓,跟随大众诵经、练武,参禅、劳作,磨炼自己的心智,但我总感觉自己的能力不够。对师父的教导和开示不能理解时,我就想出去参访、锻炼自己,于是,我就去向师父告假。师父教导说:“你愿意参学,说明你有上进心,这是好事。不管你在哪里参学,都要护持常住,要依教奉行,以戒为师。”然后,他推荐我去普陀山普济寺参学,并专门给当时担任方丈的戒忍法师写了一封推荐信。我到普济寺学习了梵呗,并学会使用很多法器。在普济寺呆了几个月后,我又去了福鼎太姥山平兴寺,在那里学习戒律,背诵戒本。期间,我跟师父打电话汇报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,师父很高兴,叮嘱我要认真学习,勤学好问,把佛教相关的知识学得透彻一些,这样才更利于学以致用。2003年下半年,我回到少林寺。见到师父给他顶礼后,他问我:“怎么样,出去了将近一年,你学得怎么样?”我说:“还行吧,比以前强多了。”他慈爱地说:“学习不能似是而非,佛法是大智慧,能指导我们的生活与修行。希望你能够把学到的知识灵活运用,能融会贯通,落实到日常的修行生活中。”

2003年年底时,师父安排我去河北柏林禅寺受具足戒。临行前他反复叮嘱我,一定要珍惜戒期,求得戒法,获得清净戒体。受戒圆满后,我回少林寺向师父汇报,他又慈悲开示:“受完具足戒,你就是一名真正的出家人了。出家修行能了生死、断烦恼,出家其实就是出‘烦恼家’,就是通过持戒守戒,让我们的人格更加纯正,品行更加端正。以后你的言行举止都要符合出家人的身份,要守住出家人弘法利生、广利人天的初心,要发大心、发长远心,这样才是出家人的本色!”师父的这些开示对我触动很大,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护持正法,发愿用一生来报佛恩和师恩,不负师父对我的谆谆教诲与殷切期望。

师父非常注重僧人的教育,先后推荐很多师兄弟去外地求学,既有国内的佛学院,也有国外的高等学府。对于在外求学的弟子,师父不仅让财务人员按照常住僧人的标准发单金,还亲自出学费、给补助。2005年,在师父的推荐下,我到河北佛学院读书,直至2008年,我才在佛学院毕业。在上学期间,我经常在寒假或暑假时回寺里亲近师父,他总是关切地问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,让我遇到困难时要及时跟他讲,一定要利用好学习的时间,让自己的知识量更丰富,让自己的内心更充实。“是真佛,话家常”,师父的话语总是很朴实,刚开始听起来觉得很简单,但是当我反复品味时,却又蕴味无穷。比如,师父曾经给我说过这么一段话:“人生在世,如同大海行船,一半在水上,一半在水下,水上代表自己的言行举止,水下代表自己的内心思维,要随时修正自己的身心,不能胡思乱想,时时刻刻照顾好自己的念头。一念相应一念佛,念念相应念念佛,安住当下,时刻严于律己,守住道德底线,利人利己。”有时候,师父也会为我讲些禅宗的公案,记忆最深的是达摩祖师与梁武帝之间的对话——

在我国南北朝时,南朝梁武帝时,达摩祖师游化东土,首先到的是金陵。梁武帝听说后,便派人把达摩祖师请进了宫,向他请教说:“朕盖了很多庙,度了很多僧,为佛教做了很多事,有没有功德?”

达摩祖师说:“本无功德。”

武帝听后不悦,祖师遂“一苇渡江”来到少林寺。做好事、修庙、度化人,是大功德。但不能执此念,否则就没有功德,只有人天福报。

 

三、恢复丛林 倾心超化

因为我之前在很多寺院待过,加上一直在学习,具有一定的理论基础和管理能力,师父就给我更多的锻炼机会。在我从河北佛学院毕业回寺院不久,师父就把我叫过去,说想安排我到新密超化寺负责寺院建设及日常管理工作。师父说:“超化寺在历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,是净土宗祖庭,又是一座历经两千年的古寺,你去那边正好可以培植福报,锻炼锻炼自己。能守好庙也是一种大功德,能建好庙,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,福报自然就有了。”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,很快就到了超化寺。超化寺始建于公元147年,曾在全国寺院中名列第十五,被誉为“名刹十五”。寺院所在的超化村、超化镇,也都是以寺名来命名的。

据史料记载,超化寺有上寺、中寺和下寺,当时的占地面积方圆二十里,鼎盛时期僧人达到两千人。超化寺不仅传承了悠久的佛教文化,还是供养佛陀舍利的重要道场和净土祖庭,同时也涵养了融合宫廷音乐与佛教音乐为一体的活化石——超化吹歌。我刚过去时,去的是超化寺下寺,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寺院,有三进院,还有几个偏殿。条件确实艰苦,寺内都是泥土路,下雨后难以下脚走路。当时来了很多师兄弟,说超化寺的条件太苦了,有时候吃饭都有问题,艰难的时候师父让从少林寺拉过油、拉过面,也拉过一些生活用品,还将信众供养给他的红包拿给我,让大家放心安住,师父说:“这点苦算什么呢?你这是去重修庙宇的,功德很大!不要急,把心放到寺院,一定要守好庙、管理好寺院的日常事务。”

 200810月,超化寺上寺的大雄宝殿启动奠基仪式,师父亲自到现场为奠基法会主法。活动结束后,我向师父汇报了寺院当时的建设情况。师父听完后,提出我在超化寺有四件事要落实:一是要请回超化寺原有的佛骨舍利,即当时在超化寺塔内供奉的;二是要恢复“超化吹歌”,它属于礼乐,对超化寺的文化传承意义重大;三是要进一步挖掘超化寺的历史文化,更好地服务社会;四是超化寺的历史遗留问题要厘清,比如寺院的庙产归属问题,同时还要继续修复一些老的寺院建筑。按照师父的要求,最近十几年来,我一直围绕这四件事,全力来落实。在迎请佛骨舍利这件事上,因为文物部门一直不愿意交还舍利给寺院,我们做了很多工作,可能是机缘不到,现在还在努力中;在“超化吹歌”的恢复上,经过我们的努力,找到了工尺谱和部分传承人,经过反复排演后,终于复原了“超化吹歌”的真实面貌,并被评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,还参加过俄罗斯国家军乐节;在超化寺的历史文化挖掘上,我们先后举办了多次超化寺文化论坛,邀请国内著名历史文化学者、专家等,根据现存的史料和碑刻等,确认超化寺是净土宗祖庭,译经大师菩提流支曾在此译经,净土宗高僧昙鸾曾在此驻锡;在超化寺的历史遗留问题上,我们与当地政府进行了多次沟通协调,已将部分寺庙属地收回。在寺院修复上,我们先后修复了超化寺下寺中的全部殿堂,并建好了超化寺上寺的大雄宝殿、圆通宝殿等。未来,超化寺还会建造一处念佛堂,将禅净双修、即心即佛的理念落到实处。

 师父对超化寺的建设工作非常关心,先后派遣有四五十位法师到超化寺参与相关工作。为了连通超化寺上寺与中寺之间的道路,师父亲自策划,找到为少林寺建设殿堂的施工队,修建了一个涵洞式石阶路,让上寺和中寺融为一体,道场更加庄严殊胜。不管是在少林寺,还是超化寺,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离不开师父的教诲,少林寺是我们的家,师父是我们的家长,一日为师、终身为父。有时候遇到困难,不想去找师父,我都尽量自己解决,因为师父很忙,很多时候到深更半夜,师父还在工作,好多时候不忍心打扰师父,希望师父能有点休息时间,保重身体。但是,这么多年看见师父的辛苦,不能给他排忧解难,还给他添乱,真是于心不忍。师父是我们少林寺的大家长,也是我心中的佛。师父为了超化寺的重修,奔走呼吁,募化十方,募化的善款和师父的供养加起来近两千万元,全部用到了超化寺的殿堂修复当中。

师父多次对我说:“避祸不如修福,新建不如修旧。”整天求福报,不如不犯错,新建的看着好看,但是没有了文化的传承,没有了寺院的灵魂。对于寺院来讲,对原有的建筑进行修复,能够保持其原有的文化气息,原汁原味、古色古香的,能产生一种强烈的摄受力。如果重新再建,则会破坏原有的建筑蕴味,缺少内在的东西。这几年,我们对超化寺上寺留下的明清时期的四合院进行修复,已经修复好了七八个四合院,既能供给常住僧众居住,也可以举办一些禅修活动。超化寺还被河南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授予河南省传统村落牌子。师父重视教育的传统,也被我们超化寺传承下来,寺院先后推荐多人去读佛学院,有些法师上完学后,又回到寺院协助管理相关事务。

 师父在我心中就像是父母一样,他是我们的大家长,佛教里讲“上报四重恩,下济三途苦”,对师父的再造之恩,我会用自己的行持来回报。在我出家后,因为福德浅薄,修行不够,经常给师父添乱,但师父一直耐心地教导我、勉励我,让我有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力量。师父是我们的依靠,他一直告诫我们,要守好寺院,安心办道。达摩祖师有一个偈语,“达摩西来一字无,全凭心地用功夫。若要纸上觅佛法,笔尖蘸干洞庭湖。”出家人还得把修行落实在日常生活当中,一日不作、一日不食,寺院就是出家人的家,每天不能空过,一定要护持好道场。因为有寺院才有传承,才有弘法利生的场所。

目前,超化寺积极贯彻落实《宗教事务条例》,坚持佛教中国化方向,持戒精严,庄严清净。这一切,都离不开恩师释永信大和尚的关心与爱护。作为师父的弟子,我一定会牢记师父的教诲与嘱托,在修行之路上勇猛精进,同愿同行!

(作者系少林寺下院——新密超化寺住持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