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陕西】余显斌
雪花落下，落在窗外的竹叶上，“沙沙”一片，很静，很轻，也很柔。虽然是腊月，很冷，可在这柔和的雪声中，我仍然能感到一种温暖，一种生机。我仿佛能看到，每一粒雪花的中心，都带着绿的种子，带着生命的种子，甚至是春天的种子。于是，雪化成水，润入土地，草根返青，杨柳冒芽，花儿绽苞。这水，滋润着生命，灌溉着生命。
有时感觉，佛就如雪，表面冷，可内心却是热的，是蓬勃着无限生机的。只有这样的心，才会俯视苍茫，才会关注着芸芸众生。佛以冷来对待尘世间所有的欲望，所有的名利和诱惑。在这些东西面前，佛洁净如雪，也冰冷如雪。但是，佛的内心又春风涤荡，无所不至，包括人，包括蝼蚁，包括花草树木。正是因为这样，佛才会为拯救一只鸽子，甘愿割下自己的肉伺鹰，才会一日日行走尘世，随缘救度。无论尘世如何纷乱，佛始终坚守着内心的善良。无论人世有多少欲望，佛始终葆有内心的温暖。尘世越冷，佛心越热；尘世越尘埃飞扬，佛的心越是空净澄澈。
一位弟子禅悟多年，一无所得，十分烦躁，就向自己的师父请教：“佛祖何在？我怎么一直没有见到？”师父微笑着指指自己的心，告诉他，佛祖不在西天，不在灵山，在自己的心中。弟子继续请教：“请问魔鬼何在？”师父指着自己的心，也在这儿。弟子顿悟：心存善念，自然成佛，反之，就成魔了。于是，他趺坐佛前，诵着经文，敲着木鱼，一日日净化自己的内心，让恶念远去，善良充溢，终成一代高僧。他走遍千山，任岁月浮沉，从未改变内心，从未失去那颗春风鼓荡的心。
佛心如雪，更如浮萍。雪后的早晨，我起床洗漱后，独自一人走向野外。走过河堤，走到桥边的水塘，我站住了。我的眼前，闪烁着点点翠色。那翠色闪闪烁烁的，星星点点的，竟是一粒粒浮萍，就在清寒冰冷中，三粒一丛，五粒一簇的。每一粒浮萍都有一根细小白嫩的根，那根拖在水中，长长地漂浮着。远山，唯有一撇淡淡的影子，和天空交接，若有若无。大地平展展的白色，一直延伸向远处，延伸向视线的尽头。所有的绿色，此时都消失了，或者凋谢了。天地寂寞，四野寡清，唯有这一粒粒小小的生命，在凸显着自己内心的绿，在坚守着自己内心的春天。
站在一粒粒浮萍前，那一刻，我感到一种禅悟，一种如闻高僧大佛开示后的释然。生命，在于坚守，就浮萍而言，坚守着一星绿色，坚守着内心的那一星春风，就如佛，始终坚守着善良，坚守着悲悯。善良、悲悯，如露珠，一日日沁润着，渗入内心的深处，让其温润，让其温暖，让其扎根，发芽，开花，结果，也就春风流淌，绿色荡漾，充满着温润的生机。
人世间，有的人把握不住自己，脚步一滑，陷入红尘的泥淖，陷入得失的苦恼，一日日忙碌着，一日日钻营着；另一种人，如高僧大德，面对名利，视若不见，坚守着内心的洁净，一尘不染。用佛家语说，就是没有妄心。高僧说：“一念妄心才动，即具世间诸苦，如人在荆棘林，不动，即刺不伤。妄心不起，恒处寂灭之乐。一念妄心才动，即被诸有刺伤。”唯有佛菩萨，唯有高僧大德，一如当初，站在红尘的彼岸，如一片片雪花，一粒粒浮萍，无惧寒潮汹涌，清冷袭人，一直坚守着那颗怀揣着春天和温暖的禅心。
一位高僧，每天挑水的时候，都会将水洒在沿途的青葱草色上，洒在沿途的花朵上。弟子见了不解道：“师父，谁让你这么做的？”高僧轻轻一笑，指着自己的心说：“是它让我这样做的。”当你的心中，有着春风一缕，生机一抹，温馨无限的时候，你就会珍爱所有生命，珍爱这个世界，你就是佛，就有一颗禅心。
（作者系《读者》《意林》《格言》等签约作家，至今出版文集十九本，在几百种报刊杂志发表文章三千余篇。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