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吉林】卢海娟
临济义玄,唐代高僧,在黄檗希运的座下修法。他志行纯一,深得佛法大意,主张“以心印心,心心不异。”《临济录》是记载中国禅宗临济宗创始人临济义玄的行化和禅话的集录。其中的“行录”中,记载有一则临济禅师在岩谷栽松的故事。据载,临济禅师一直坚持在寺院周围的山谷栽种松树,看到他栽松时,黄檗禅师问他,深山中已有这么多树了,你为什么还要种树呢?
临济禅师回答说,一是为增添寺院的好景致,二是为后人做标榜。
《临济录》之所以记录这段看似简单的对话,是包涵深意的,对于高僧大德来说,“行亦禅坐亦禅”,所谓修行,往往就在简单的生活细节之中。
据说,临济回完话后,用锄头在地上敲了三下。这样看来,岩谷栽松还有另外一层意义。有位画家画了一幅“临济栽松图”:临济一手持松,一手握锄。画的旁边写着:“一山门景致,二后人标榜,第三作么生。”
为寺院添景致,为后人做标榜,仅此而已吗?与禅、与人生又有什么关系呢?岩谷栽松的第三层意义又是什么呢?
我们早已习惯了相对的认识方法:一切的行为都必须有明确的目标,有毒辣果决的手段,有变化多端的计谋,而且结局一定要利益最大化……算计好了,才能决定,才能行动。我们就是这样,整日里脑筋飞转,刻意钻营地度过短暂的一生。
以我们的观念来看,临济禅师应该把岩谷栽松这种粗活交给小和尚们去做,或者把栽松当成参禅过程中的一种调剂,偶尔走出古刹、步入尘寰去接一下地气,高贵地俯下身与自然亲近一回,给思想的高地镶上花草的金边。想要标榜后人,可以用更多的时间参悟禅的真意,使自己的禅宗体系更加博大精深——这样想,早已与禅、与修行背道而驰,远离了十万八千里了。
一定有一种东西,在俗世之外,在利益之外。为寺院增添景致也好,给后人做标榜也罢,这些看得见的好处远远不能表述临济岩谷栽松的意义,在平凡的行为中修行自己的内心,体悟生命的真谛,高僧的心、松的心、岩谷的心,以及风的心、鸟的心、潺潺溪水的心,红花绿草的心……世界原本就是一条干净流淌的河,高贵与凡俗,槛外与尘嚣,空与色……所有有形与无形,都会被沐浴、被荡涤,被一无阻碍地冲洗,流入流出——物我合一,心心相印。这,才是岩谷栽松的真意。
每个人的生命深处都有一片草木葳蕤、景色秀丽的岩谷,每个人都拥有无数生机勃勃的松苗,只是,人们一直在向更远的风景处奔跑,荒芜了自己这片心田。
对我而言,文字就是我的松苗,时间就是我的岩谷,读书时意念中那些变幻莫测的绚烂烟云,写字时笔底流淌的风情,光怪陆离的想象世界,文字的睿智与妖娆……那份安恬,那份静美,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自由与惬意,那种物我合一,世界即我,我即世界的圆融与美妙——心中满溢爱的芬芳,感恩、知足,仿佛化为云、化为烟,氤氲在恬淡温暖的日子里,心灵的花园芬芳馥郁,还有比这更大的收获吗?
美好的东西都是无价的,比如岩谷栽松,比如纯粹的爱情。在这个物质世界里,许多人即使与美好擦肩而过也遇而不识,他们的眼里塞满了名与利。对我来说,写作就是一种修行,荣誉和稿费都可以有,但这些都是小收获——那些无法计算的、功利之外的禅悦,才是人生的最大财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