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如莲花开放

【湖南】徐辉

 

小时候,我经常和弟弟如同泥鳅般在池塘中游来游去。要么把鼻子钻到刚开放的莲花花瓣中,一个劲地猛嗅花的幽香;要么一猛子钻在水里,在荷杆荷叶间像鱼一样地游戏;要么折一枝荷叶当伞打,遮挡毒辣的阳光;再要么就把荷叶折成一个尖杆小帽子戴在头上,冒充一下“艺术家”。那时毕竟还小,只知道莲的白、莲的香、莲的好看,如此而已。

长大后,读到了汉代乐府古辞《江南》,读到了李商隐的《赠荷花》、王昌龄的《采莲曲》、周敦颐的《爱莲说》和朱自清的《荷塘月色》,读到了一些关于莲花的诗文和书画作品后,对莲花才有新的认识。莲花那临水照花的万种风情,她那芬芳高洁的可贵品质,每每都让我神往。

去年夏天,我陪朋友到君山团湖公园去看野生荷花。我们登上一渔舟,随着艄公一声号子,船驶入莲之深处。莲花们或临水照人,花面相映;或一枝独秀,婷婷玉立;或匍匐水面,依水而息;或半遮花面,情趣盎然。这些个或粉红或洁白或水红的花朵,将一段不长的岁月开成一首清新明快的诗词,或一段婉转悠扬的歌。

下舟后,沿着公园湖边小径前行,我们惊讶地发现,湖中竟有着数个略高于水面的、石刻的莲花台。因了这些莲花台,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佛祖坐的莲花台,此台与彼台有何关联?朋友见我疑惑,笑着说:“这莲花与佛教的关系你就有所不知了吧?”朋友说完,边摇头边摆手,故作深沉地吟咏起来:“佛曰:‘一花一世界,一草一天堂。’我们都知道,荷花是一种多年生的水生植物花卉,她虽不像牡丹那样雍容华贵,也没有菊花那样的孤傲清高,但她那‘出污泥而不染’与迎酷夏骄阳盛开的特性让她赢得了佛教至高无上的崇拜。”“你知道么,称为‘西方三圣’之首的阿弥陀佛坐在莲台上,双手仰掌足上,掌中托着一个莲台,似乎在指引众生往通西方佛国净土,据说他成佛时正值莲花盛开的时节,于是佛与莲就有了不解之缘;而以大慈大悲闻名的观音,更是身穿白衣,坐在白莲花上,一手持着一只净瓶,一手执着一朵白莲,怀着一颗纯洁的菩萨心,全力导引信徒脱离苦难,到达荷花盛开的幸福彼岸。阿弥陀佛!”朋友左掌竖起,对着一枝莲默默鞠了一躬。“想不到你这家伙对佛教还挺有研究嘛!”我调侃道。“非也,我们虽说没有皈依佛门,但还是可以学习诸佛菩萨的大慈大悲之心嘛!”朋友打趣说。“这样说来,是不是只要心中有佛,人人皆可成佛了。看样子,你还有些慧根呢!”我揶揄道。说实话,我不在意朋友的打趣,但他的一席话却让我的心豁然开朗。原来,一花一世界,一莲一佛性,果不其然也!

在回来的路上,眼前浮现、晃动的是一大片一大片团湖野生荷花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的绰约风姿。我的心里却一直在想,一朵莲花与一个人的关系。佛经上说:“知幻即离,离幻即觉。”生活是梦幻,生命在知觉。我想,莲本具佛性,人亦有佛心。佛从知到离再到觉,既是一朵莲花的心路,也是一段人生的历程。野生莲花在时间之处的荒野,相伴晚风、笑对明月,默默开放,不在意有无人欣赏,也不与他花争短长,只是在属于她的季节散发脉脉清香,留下如诗绝唱。

其实,我们的岁月,甚至是我们心,不就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吗?

(作者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、湖南省作协会员。出版有散文集《淌过诗人的河流》,著有长篇小说《冷城》等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