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释延谛
“少林有古柏,一千五百载。枝叶飘动处,自有禅风来。”每每读到师父释永信大和尚的这首禅诗,心里就生出一阵阵暖意。想着自己已经出家近20年,每次心生烦恼时,便能得到师父的慈悲开示,最终化烦恼为菩提。微斯人,吾谁与归?
我出生于河北邯郸,父母都是人民教师,也都是有信仰的人。在这样一个书香家庭里成长,父母对我的言传身教不断地熏陶着我,让我在年少时,便对佛教有着特殊的亲近感。特别是在1999年,父母带我去一座寺院参观,听着佛乐,瞻仰着庄严的佛像,我感到心里非常安静,觉得寺院才是我的归宿。之后,我经常去寺院,跟很多出家的师父们都认识。后来,我在上中专的过程中,跟父母表达了我对佛教的虔诚之心,希望能到少林寺出家修行。父母理解并支持我,让我心生无尽的欢喜。
就这样,2003年,我在一位老居士的引荐下,走进了崇拜已久的少林寺。那时候,少林寺正在举办五方佛开光法会,持续了七七四十九天。我每天在寺里,都能见到释永信大和尚,只是远远地,并没有近距离地接触到。我觉得他的事务太繁忙了,不仅要负责寺内的各种法务,还有很多接待,每天都忙忙碌碌。直到2003年11月的一天,当时正下着鹅毛大雪,印松长老带我去见师父。近距离见到师父,我的心里非常激动,以至于师父在对我嘘寒问暖时,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。
释延谛法师与释永信大和尚
当时,师父慈爱地问我的年龄,问我的家庭情况,问我父母是否同意我出家,等等。我静了静心,一一回答了师父的问题。师父嘱咐我要注重经教,多学习、多思考、多总结。就这样,我留在了少林寺。没过多久,师父为我剃度,并我为取法名“延谛”。记得师父语重心长地给我开示:“既然选择了佛教事业,就应该慧行俱进。给你取这个法名,是‘延灯续焰,二谛圆融’之意,希望你能深入经藏,将佛法落实到日常的修行之中,以更好地弘法利生。”师父的这番慈悲开示,我一直铭记于心,不敢忘却。
对身边的弟子们,师父说得最多的就是:一定要加强学习,心里有知识了,做事就不慌了。2004年,在师父的推荐下,我到福建省福鼎市太姥山平兴寺,亲近界诠法师,跟他学习戒律。法师很惜才,见我的学习热情很高,经常为我开示,我跟着他学习了一年多。到了2005年,师父见我已经有一定的佛学基础,就推荐我到成都文殊院的空林佛学院学习,有缘亲近宗性法师。2006年12月,我在成都文殊院受具足戒。戒期圆满后,也正值2007年的春节,我回少林寺谢师。师父和蔼地给我开示:“你现在受过具足戒了,以后得好好地荷担如来家业,为佛教未来的发展出一份力。读书要讲究方法,不能死读书、读死书,要学以致用,才能将知识转化为智慧。”2007年上半年,少林寺要举办三坛大戒传戒法会,师父让我有时间的话,就回去帮忙。2007年5月24日至6月21日,少林寺举办300年来的首届三坛大戒传戒法会,来自全国各地的600名符合受戒要求的佛弟子,在少林寺登坛受戒。我也从学院回来参与传戒的服务保障工作。传戒法会期间的庄严、恢弘,使我深感震撼。
2007年7月,我从空林佛学院毕业后,回到少林寺。为了好好地锻炼我,师父让我到少林寺外联处,负责日常的接待、档案管理等工作。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,我发现自己的能力还不足,还需要进一步的提升。师父一直鼓励我,让我在工作中不断总结经验,弥补自身的不足,并提出如果有合适的机会,会安排我到国外学习和深造。2009年,在师父的推荐下,我考上了新加坡佛学院,五年制本科,学习佛教艺术专业。在校期间,我还自考了美国一家大学的管理学硕士函授班,并顺利通过考核。师父得知我考这个函授班需要学费时,即刻从国内转来5万元,让我安心读书。在新加坡读书期间,我经常与师父通电话,总能听到师父关切的叮嘱和问候,就像是父亲对孩子一样,那么温暖,那么慈爱。当时,少林寺有5位法师同时在新加坡佛学院读书,每次有少林文化代表团出访新加坡,我们都会过去相聚。而他们每次都会带来师父对我们的开示,希望我们好好读书,将来为佛教事业作贡献。
2014年,我从新加坡佛学院毕业后,有机会去国内的几家佛学院任教,还有机会到泰国继续读博,但想起师父在寺院的诸多不易,我便放弃了这些机会,直接回到少林寺,听从师父的安排。回寺不久,师父便安排我当侍者,跟在他身边。记得师父当时说,出家人的基本要求是“僧装、素食、独居”,出去干啥事,都代表着出家人,一定要庄严得体。在这一方面,师父一直严于律己,是我们的榜样。刚开始给师父当侍者,我比较紧张,师父经常安慰我,不要怕做错事,有错就改,慢慢就好了。每次有不清楚的或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,我就向师父汇报、请教,他都会不厌其烦地给我建议。通过零距离地接触师父,他的言行举止已经深深地影响着我,给我以无形的法力与智慧。
2015年7月的“网络风波”出现之后,关于污蔑师父的帖子在网络上蔓延。看到那些恶意中伤、乱带“节奏”的帖子,我的心里很难受,为什么像师父这样爱国爱教、上弘下化的出家人,还要被网络“暴民”攻击呢?我百思不得其解。师父是一位平易近人、关心弟子、生活讲究、慈悲善良的出家人。对于网络上的诽谤,师父从未回应,只是在默默地承受着,他的内心很强大,总是坚持“是非以不辩为解脱”这一理念。有一次,我跟师父一起爬达摩洞。与其说我陪着师父一起登山,不如说师父陪着我一起登山。因为他步行的速度快,担心我跟不上,一直在放慢脚步,一路上还给我拍照,共同欣赏美景。爬到达摩洞上面,师父开示道:“人生就像是爬山,一路上肯定会有很多绊脚石,不能就此停滞,还得勇往直前,坚持下去。”其实,师父这是在鼓励我,也是在鼓励他自己,“身正不怕影子斜”“事实胜于雄辩”。
师父的格局很大,他心里不仅仅装着少林寺,还装着佛教未来的发展前景。正是基于此,师父带领少林僧团,一直坚守爱国爱教的优良传统,配合国家政府开展各类文化交流活动,特别是少林寺武僧团经常跟随国家领导人一起,出访多个国家和地区。记得在2016年3月,我跟师父一起到北京钓鱼台国宾馆,与尼泊尔总理奥利会谈。当听到奥利总理谈到,2016年的卫塞节祈福法会将在尼泊尔蓝毗尼举行,并将在尼泊尔首都——加德满都举办一个以“尼泊尔佛陀诞生地和佛教起始的源泉”为主题的国际佛教论坛,希望师父能率团参加时,师父立即回答说:“只要能为中尼两国的人民祈福,能促进中尼两国之间的友谊,我们一定会参加。”从这里就能看出师父的格局,以及他心系祖国和人民的爱国爱民情怀。遗憾的是,因为种种原因,奥利总理所说的祈福法会与论坛未能举办。
释延谛法师坐禅图
师父不是一个死板、沉闷的人,他经常跟我们打禅趣,在禅堂里的很多开示,也充满禅意,如“别胡思乱想就是禅”“禅是一种功能”等。我跟师兄弟们常说,少林寺是培养禅师的地方,但师父一定是一位有禅趣的禅师。而师父也常说,少林寺不仅仅是功夫圣地,更是禅宗祖庭,作为少林弟子,一定要继承和发扬少林宗风。少林寺每年的冬季精进禅七,师父已坚持举办近二十年,还经常鼓励外面来的老参们,要常来少林寺坐禅,护持好少林禅堂,自己也能从中获得法益。只要有时间,师父都会到禅堂里坐香。可以说,除了平时的繁琐事务,师父唯一的爱好就是坐禅。即便是在自己的房间里,他也是打坐的时间多,他说这样能凝心静气,让自己变得轻松与自在。
师父是一位非常注重管理,且有丰富管理经验的人。在管理上,师父善于学习和借鉴,我经常跟着师父一起到全国各地的寺院参访,如浙江省湖州市白雀寺、浙江省宁波市奉化雪窦寺等寺院,学习他们的管理经验。师父带着少林寺各堂口的负责人一起,不断地通过参访与学习、培训与总结,完善少林寺的各项管理制度,并印制了《少林寺寺院管理制度汇编》,受到主管部门及教界的认可与赞叹。现在,有不少海内外的寺院,经常组织僧人到少林寺学习寺院管理制度和管理方法。少林寺有300余位常住法师,来自五湖四海,既有文化差异、地域差异、习惯差异,甚至还有民族差异,想没有问题很难,但师父有自己一套独到的管理模式,使得僧团团结齐心、蒸蒸日上。
师父一直注重寺院的道风建设,鼓励少林弟子继承和发扬少林宗风。为了赓续少林禅风,师父发心举办少林问禅、中国佛医高峰论坛、少林学学术研讨会、打禅七等活动,他还想创办禅宗学院,以更好地弘扬禅法,服务社会。在慈善教育上,师父也是呕心沥血,如大家都知道的少林慈幼院,先后收养了数百个孤儿,不少孩子已经走上工作岗位,将善念传递给更多人;少林寺还持续多年开展“少林慈善行”“腊八施粥”等活动,有力地发扬了佛教慈悲济世的理念。记得有一年,我在观看湖南卫视的“变形记”节目时,得知广西有一个孤儿生活艰难,就跟师父汇报了一下。师父立即让我想办法与其联系,看能否把他领进少林慈幼院。经过多方联系,我找到了那个孤儿,不过,他已经幸运地被一对夫妇收养了。
师父对徒弟们的关心和呵护,就像是亲生父母一样。有一次,我身体不舒服,住院了,还没来得及跟师父汇报。但是,细心的师父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,还专门找到省医的专家给我看病。师父的这份爱、这份情,让我感动不已,更加坚固了我的道心,在修行的路上永不言弃、勇往直前!
2022年的一天,师父把我叫过去说:“你在寺院的时间不短了,总是要长大的,要自己承担一些事。新郑有个灵山寺,当地政府希望我们派遣一位法师过去,你去吧!”当时,听完师父的这段话,我的脑袋里“嗡”地一声,一片空白。很快,我调整了一下情绪,跟师父说:“没问题,师父,那我就去吧!”等我到了新郑灵山寺,发现这里虽然是开放的宗教活动场所,却只有几口窑洞和一个观音菩萨像,除此之外,连个像样的佛殿都没有。我有些忐忑,想打“退堂鼓”。师父了解到这一情况后,慈爱地对我说:“常参必有禅,常住必有缘,庙是守出来的。刚来会有一些麻烦和障碍,但你不能轻言放弃,要敢于面对、敢于接受、敢于处理、敢于放下!”师父的这番话,让我信心倍增,当时就发愿一定要好好把庙守下去,只要有一方弘法之地,就会有将来的香火兴盛!
新郑灵山寺内的观音菩萨像
我来到新郑灵山寺时,正值新冠疫情泛滥,连寺庙门都出不去,更别说搞文化交流、慈善活动了。我一边给自己“提气”,一边录制一些关于佛教礼仪、法器使用、梵呗唱诵等方面的小视频,坚持每天做一张“禅日历”,与广大善信结缘,效果还不错。当然,这都是师父给我的建议,他让我别闲着,在疫情期间一样能弘法利生。从今年开始,寺院逐渐恢复正常,信众也慢慢多了起来。按照师父的叮嘱,我先做好寺院的基础建设,把法务恢复起来,举办一些文化交流活动,让寺院成为信众的心灵家园,也不断发挥寺院服务社会、造福一方的作用。现在,我们每个月都会抽一天时间,慰问当地的孤寡老人,除了给他们送去米面粮油等生活物资之外,我们还陪他们聊天、交流,他们非常需要这种精神上的慰问。师父多次给我开示,让我与基层政府、寺院所在的村委搞好关系,我都欢喜接受,并与他们搞好了关系,因此做起事来也相对轻松一些。师父让我注重挖掘寺院的文化内蕴,多举办一些弘法利生的活动。我也依教奉行,随后准备举办系列文化兴寺、服务社会的系列活动,争取将寺院打造成为信教群众的精神家园。我的很多思路与创意,皆因长期跟随师父,从他身上学到的。
在我心中,师父有着与众不同的禅师风范,引导后学亦有独到之处。近距离陪伴师父这么多年,我清晰地感觉到,是他让世界各地的民众知道了少林寺、少林文化。在他身上散发出的睿智、正义、沉着与慈悲,深深地感染着我们这些弟子。身为少林弟子,我引以为豪;能成为师父的弟子,何其有幸!师父亦师亦友,就像一盏明灯一样,指引着我们在修行之路上奋勇向前。在未来,我将谨遵师父的教诲,广发菩提心,广行菩萨道,上弘下化,勇毅前行!
(作者系新郑灵山寺住持。)